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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清末当军阀(文城)

回到清末当军阀

我们总是在不同时代,不同国家,不同语言的作家那里,读到自己的感受,甚至是自己的生活。假如文学中真的存在某些神秘的力量,我想可能就是这些。
                                         ——余华
 
提起余华,我最先想到的是《活着》,那种一切都为了活着而忍耐的全被动的命运故事,依旧牵扯着我的心。我还读过作者的《许三观卖血记》、《兄弟》、《第七日》,都没有了那种记忆深刻。看到广告语“暌违八年,余华全新长篇”,买的时候我很犹豫,担心再次消磨《活着》留在心底的美好,更担心我对八年磨一剑的超高期待。但,好奇再次占了上风,决定捧回来拜读。不读总觉得心里痒得很。
 
总有一个地方叫文城
小说开篇,男主林祥福以南方溪镇大富户的形象出现,开办的木器社远近闻名。但他明显的北方口音和神秘的过去总让人浮想联翩,合作伙伴陈永良也只略知一二。林祥福给溪镇人最初的印象是身披雪花、头发胡子遮住脸,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婴,身后背着整个家的超大行囊。为了女儿,他右手掌心托着一文钱,四处寻找奶妈,垂柳似的谦卑和田地般的沉默寡言,让人看了心疼。逢人就问无人知道的文城,那是他不辞而别妻子小美的家乡。
 
林祥福与小美相遇在一个黄昏。在与哥哥阿强去京城投靠亲戚的路上,马车坏了,他俩来投宿。林祥福对小美一见钟情,喜不自禁。小美突然生病,哥哥独自上路说安顿好再来接小美,结果一去不回。日久生情,林祥福与小美草草结婚。忠厚老实的林祥福当夜就给小美看了从祖辈就开始积攒的金条、房契和地契。没过多久,小美以为哥哥去寺庙祈福为由,带走了部分金条,消失。
 
被骗的林祥福非常懊恼,他突然明白小美与阿强不是兄妹,自己被设计了。但他无法忘记小美,她还有良心,金条留下比带走的多。几个月后,怀孕的小美突然出现。林祥福原谅了她,请了媒婆,让她坐了轿子,明媒正娶。林祥福心中还有一丝丝不安,赌咒发誓如果小美再消失,天涯海角他也要带着孩子去寻。预感应验了,女儿百天后,小美再次消失,没再拿走金条。
 
林祥福把老宅的房契和土地托付给陪他长大的忠厚佣人田大5兄弟,抱着女儿长途跋涉,沿途寻找文城。当他到达溪镇,凭口音,凭描述,他认准这就是文城,开办了木器社,边生活边找寻小美,一年又一年,积攒了千亩良田。
 

裹挟的命运,努力的抗争
这本书中的人物也都被故事背景裹挟着:清末腐败,民国成立,军阀混战,土匪横行。但是,与《活着》最大不同的是作者安排他们不同程度的抗争,面对命运,不再逆来顺受。我们都知道作者很擅长描写死亡、战争、血腥,书中的这部分很有画面感,让我看着头皮发麻。老百姓的无奈与痛苦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首先,溪镇的老百姓,没选择坐以待毙或卷铺盖逃难。在商会会长顾益民的带领下组建民兵团,购买枪支以抵抗土匪。当军阀过境时,多亏顾益民的顾大局,保全村民。遗憾的是这样一个足智多谋的人当上第4任团长时,谱摆得太大,让土匪钻了空子,绑架了他。
 
其次,林祥福押送枪支去土匪窝救顾益民。他担心会遭遇不测,留了两封遗书。他的抗争表现在宁可死掉也不向土匪服软。只不过,这时小说才刚进行到2/3,男主就波澜不惊地被作者安排没了,我很困惑。尤其被他视若生命的宝贝女儿即将嫁给一个混世魔王,他居然没有阻止和毁约!看书时,我还一直脑补林祥福与小美再见面或林百家与小美通过织布技艺相认的场景。这或许是作者给我们的一个出其不意。
 
第三,老实的陈永良开始不知道自己柴房关押的是老主人顾益民,也不敢反抗土匪。当他知道真相后,毅然放弃委曲求全,和儿子们带领乡亲揭竿而起。一个有良知的土匪“和尚”,曾两次救过陈永良的大儿子陈耀武。其实,他做土匪也纯属无奈,有了正义之路,他带着兄弟们弃暗投明。就这样,他们救下了顾益民,杀死了土匪头领张一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法替林祥福报了仇。事后,陈耀武还去“和尚”家接走了其老母亲。
 
第四,陈耀武和林百家的反抗。林百家虽已定亲,但当她不幸被土匪绑架,陈耀武用自己交换她时,又被土匪割掉左耳朵后,林百家就与陈耀武互生好感。为了分开两人,陈永良携全家搬往齐村。陈耀武没有屈服,每日搭货船游回溪镇见林百家。不得以,林祥福把林百家送到上海女子教会学校。林百家坚持给陈耀武写信。这俩孩子也在努力与命运抗争。
 
落叶应归根,人故当还乡
第一部分《文城》的结尾是田氏兄弟推着田大和林祥福的尸体踏上返乡之路。作者描写了沿途村庄的萧条凋敝,田地的荒芜,浑浊伴着腥臭的河水。笔锋一转,开启第二部分《文城·补》。
 
这章讲述小美的故事。贫穷的小美10岁就被卖给阿强做童养媳。公公入赘,不当家。不苟言笑、勤俭持家、待人苛刻、铁面无私的婆婆才是真主人。她心里虽很满意天生伶俐、聪明勤劳的小美,但从不表露。按照自己的成长模式严格培养小美,教她学会祖传织布技法,亲手打造了织布店的继承人。但她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小美为了接济弟弟弄丢的二哥聘礼钱,被婆婆以盗窃罪名休了。回到娘家的小美永无抬头之日。阿强趁机偷了家里的钱来找小美,她眼里才恢复金色的光亮。
 
阿强和小美跑到上海,铺张浪费,钱很快花完。阿强又想去京城王爷府找远房表亲。在路上,偶遇林祥福。临时起意的阿强就决定让小美偷到钱财后与他在定川车店汇合。小美不同意,她坚持靠织布手艺开店生活,甚至沿途要饭也能去京城,其实阿强根本不知道京城的亲戚在哪里。无奈的小美只能见机行事。等小美找到阿强时,他已沦为乞丐。阿强实在好吃懒做,明明有织布的手艺却不用。
 
当小美发现自己怀孕时,她就不再是那个等着阿强拯救的弱女子,她坚决要把孩子留给林祥福,冒着被打被剐的心,回到林祥福家。待产的过程中,小美逐渐对林祥福产生了浓厚的感情,尤其无法割舍女儿。在这里,她才是真正的女主人,过着非常安心踏实的生活。但,小美还是选择离开。这就是从一而终吗?我真为小美可惜与不值。
 
小美与阿强回到溪镇,婆婆已去世,公公重病。织布店短暂营业后彻底歇业。阿强变得更懦弱和神经质,经常坐在井边发呆或突然惊叫。他俩开始了深居简出、坐吃山空的日子。小美因想念女儿,经常半夜痛哭。突然一天,女佣提到溪镇来了一个怀抱女婴的怪人,四处打听文城。小美立刻就知道林祥福找来了,当听说女儿要吃百家奶时,她心痛得立刻昏厥。之后,小美更难以压抑内心的痛苦,寝食难安。在林祥福第一次怀抱女儿离开溪镇的那天,小美让女佣送去了自己亲手缝制的小孩儿衣裳。
 
当林祥福发现越往南走,口音越不对时,他再回溪镇。进村时下大雪,小美、阿强与女佣就在顾益民倡导的拜神活动中被冻死。阿强一再提醒小美该起身了,迟迟未动的小美是在为林祥福和女儿祈福。林祥福与其失之交臂。
 
作者结尾安排田家兄弟为躲避土匪走进西山坟地,林祥福的尸体与小美坟墓咫尺之遥。此时,景色完全不同于第一章,西山的安逸与清闲跃然纸上。我认为作者是在畅想美好的未来:林祥福与小美各自安歇于故土。
 
有人评价这本书是写《活着》的那个余华又回来了。我并不赞同。虽然这本书比《兄弟》和《第七日》好看,也能看到作者努力突破与创新,但故事内容比较简单,有些细节经不起深入推敲:比如顾益民被绑架,像强行加戏;林祥福的牺牲,太过平庸;小美的抗争不彻底,意义不大;阿强不值得她两次背叛林祥福,再经受离开女儿内心痛苦的煎熬。埋葬小美与阿强的是顾益民,当时疑点已经很多,比如小美曾经生育,身上珍藏孩子的胎毛;阿强随身带的银票过多,不可能是织店收入所得。17年,林祥福从未向顾益民打听过此事,实在很蹊跷。明明可以真相大白,却又无情被压抑。这种处理,很不酣畅淋漓。最后,作者安排顾益民的大儿子因好色偷了家里钱被卖到澳洲做苦力!这是想说恶有恶报吗?林百家的婚事也因此才能不了了之?仔细琢磨,故事与大背景没必然联系,几乎是割裂的,在任何背景下发生这个故事也正常。
 
一部小说写出来,总有不同评论,很正常。重要的是作者还在尝试突破自己、继续写作,我也会继续关注余华。
 
文字,是作者用心丈量出的生活,我写我心;
读者,是跟着故事发展内心的翻腾,我读我心。
在读与写中,我们都在继续着,
锤炼着彼此独道的灵蕴,
这就是文学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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